解生稍稍低著頭，掩住了一剎有些不自在的笑意，“淩小姐心思敏捷，只是解生一介戲子，沒有什麽秘密可言。”

好在淩嫣然不過是本能上隨意應的一句話，並沒有什麽在意，便岔開了話題道：“都叫你不用公子小姐的喊我了，叫我阿然便好。”

“原本解生是理當遵從的，只是淩小姐現下這身打扮，與我這個戲子走在一起，已是有失身份，若然讓旁人再聽見稱謂親昵，恐怕會損了小姐的清譽。”

淩嫣然側目瞧了他一眼，偏頭笑著感慨道：“你這人，真是奇怪。”

解生笑得更是好奇，“怎麽奇怪？”

淩嫣然想著前兩次見面的樣子，回想著說道：“起初你第一次在梨園找我茬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個自私自利的人，但你隨後又肯為了慶雲班而低頭向南少屈服，想來你心裏是真的掛念戲班子的。只不過……”

這會，淩嫣然不住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下解生的臉面，並肩而行的男子相貌堂堂，這張臉委實比書生剛，比武將柔，添了油彩是輕雲閉月，下了彩妝則是俊逸風度。誠然他是個男子，可見過他戲子裝扮的，不尤會在這男女界限之間，落入他瞳眸的深邃之中，難以自拔。

“只不過什麽？”解生笑起來，眉角的一份英秀愈發迷離，好在淩嫣然是自小看慣七轉琉璃的，尚能抵擋住這樣的誘惑。

“只不過初見時的傲然獨立，到王府前的謙恭淡然，加上今日的閑逸神秘，你這個人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不會是真得藏著什麽秘密吧？”淩嫣然眨著眼睛，清澈的瞳眸和輕松的語調讓解生一時分不清她的話裏到底含了幾分認真，“不過你放心，我這個人好奇心雖然重，不過還不至於無視別人的心情，何況你是我的朋友呢。”

解生笑了笑，就連敷衍的話也一時不能說出，只是心裏明白，和這個女人長時間地待在一起，委實危險。

“對了，淩小姐與慶雲班定下的戲已經排練妥當，淩小姐若是明日有空，不妨來梨園瞧個過場？晚些時候，我們也有一出戲目，你若有興趣也可以留下看看。”

淩嫣然聽了很歡喜，立即應道：“真的？看來你們也在長安站穩腳跟了。”淩嫣然很了解戲班這個行當，如今慶雲班有了南少這個大靠山，好聽紹戲的淩家太爺又找了他們辦堂會，先聲已經打得很是穩當，待他們此次在梨園正式上戲之後，賀老板再造些聲勢，慶雲班應當能有一個不錯的成績，說不準那時，解生就會變成家喻戶曉的名角。“好，那我明日一定過去捧場。這次我爺爺的堂會日子安排地緊，勞你們費心了。”

“淩小姐客氣，賀壽堂會的段子都是戲班平日常練的，沒什麽麻煩。那明日慶雲班便恭候淩小姐大駕。”解生停住步子，作了揖，“往前便是城西大道，在下便不遠送了，淩小姐走好。”

城西大道人多口雜，他是怕旁人瞧見他們麽？淩嫣然心想此人倒是十分守禮，“好，那我明天未時前後來，到時再見。”

“好。”

解生將扇子持在身前，挺直著背脊靜靜地看著女子的背影消失在夕陽之中，良久，方提步離去，沿著一條小巷路徑，準備回到梨園。只是頃刻，小巷青磚灰白，在一剎那間被一片氤氳的火焰吞噬，紅色的火光將他前後圍堵在小巷之中，逃脫不開。

然而面對這樣詭異的場景，解生的面色卻十分坦然，眼底更沒有半點驚異莫名，只收了扇子負在身後，嘴角的笑容仍舊不減半分。

“解生一介凡人，竟能勞煩火神親臨施法，真是無比光榮。”

火光緋紅如血，紅衣飛揚張狂，火焱冷著面色出現在男子的面前，天界火神的盎然風度倒是盡顯無遺。

“凡人，你故意纏上嫣然，與她攀交，是為了什麽目的？”

解生直視著火焱，眼神不躲不閃不避，很是真誠，“閣下貴為上神，難道還看不出我區區一個凡人的心意？”

相對於解生的淡定，火焱的神色愈發難看，“哼！看來你很有恃無恐，以為自己身上有仙氣護體，我就耐你不得了麽？人界之中，有多少攢了前世機緣而氣息得天獨厚之人，你這點能耐，本上神還不放在眼裏！說，你趁我兩次不在，故意接近嫣然，究竟所欲何為？凡人，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第一次見我們時的態度，才是你真正的本性。”

這會，解生也不再偽裝，溫雅的笑臉倏地變作冷笑，“火神不愧是上古神坻，眼光獨到，那麽一點小心思竟都瞞不過您老的眼目，看來我做戲子這一行雖做了百年，卻還是未能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

火焱眼睛一瞇，只是這個活了百年的凡人，身上所持的仙氣並不是屬於他自己的，而是旁人渡給他的，如此一來，他的長壽不老恐怕也不會太長久，“說吧，你到底想做什麽？”

“開門見山的也好，原本我接近她，就是為了要同火焱上神談一談條件，畢竟凡人能這樣同一位天界神坻說話，可是比見當朝天子一眼還要難能可貴呢，何況上神還是神界之中位階排在第三的上古神坻。”

“什麽條件？”火焱雙手環胸，眉宇微皺，這個人對天界的事似乎十分了若指掌，就算不是全部知道，也遠比淩嫣然要知曉得多。

解生嘴角一翹，“我知道淩家小姐身來便有仙根仙骨，骨子裏就不是我們這種普通的凡人，如今又得到上神的提點幫助，相信修仙得道不過是時間問題，而我一介凡人，想要有這樣的成果，恐怕即是耗費幾世都不能大成的。”

“難道你……”

“不錯。”

知曉對方猜到了自己的心意，解生臉面肅穆，一絲笑意不見，字字珠璣有力。

“我要成仙。”

“那就自己去廣結善緣，積累修為功德。”火焱隱約間已有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解生的唇角輕輕一笑，“這樣的法子太慢了，比不得淩小姐得仙人指點來得快捷，上神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只要你肯賜下仙丹，我便可以徹底脫胎換骨，即便不能像淩小姐那般位入神界，卻也可躋身仙界之列，得千年長生。”解生的紙扇倏地對準火焱，笑顏詭秘，“我便是希望上神能為此與我一臂之力，助我成仙。”

“可笑！”火焱雙袖一揮，四周的火焰猝然高漲，“你這種邪念之人，竟也妄想得道成仙！”

“呵，上神再生氣也是枉然，神界的規矩我還是知道的，現下只要我還是一個凡人，上神便不能對我出手，否則……”解生笑得有些邪氣，“接下來會下界歷劫的神仙，恐怕就是火焱上神你了吧？而我與淩小姐如今皆是凡人，凡人對凡人會做出什麽事來，亦不是你這個神仙可以幹涉的。”

火焱身側的雙拳握得深緊，四周的火焰愈發炙熱，一個凡人，怎麽可能平白知曉那麽多神界的規矩？何況他的身上還有仙氣纏繞，也正是因未這股連他都不能勘破的仙氣，才讓他算不出這個男人的命格，那麽這股護體仙氣必然是比他位階更高的神仙所留下的，這個人到底是誰？既然讓這個凡人不老百年，卻為何又對他置之不理？

“凡人！如實招來，到底是誰告訴你這些事的？！”

紅衣飛揚，火焱額上的火焰印記漸漸顯露出來，是比烈陽還要刺眼，解生都不尤臉頰一側，避開了這股灼眼的光輝，看來這個上神已然被自己觸怒了。可是他並不害怕，原本他就知道一個凡人與神仙談條件，總要做好一些心理準備。

“反正我也沒有被禁口，告訴你也無妨，這個人想來火焱上神也是十分熟識的。”

解生把玩著手中的扇子，在天界上神的面前，威儀凜凜，毫無所懼。

“賜我仙氣護體，而得百年長生之人，便是神界北華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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